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崇禎遺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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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上在信邸,即有令名:衣冠不正不見。內侍坐不欹倚,目不旁視,不疾言,不苟笑。年十六有疾,召良醫韋盡性診眎,乃曰:「服藥千劑,不如獨宿。」其天性過人如此!熹宗大漸,上入內,忠勇營提督涂文輔魏黨也,帥兵護衛。後文輔告人曰:「當日天命未改,魏忠賢不敢有逆謀,否則王之命懸於俄頃耳。」

    上即位時,御馬皆鳴,人以爲異。野史所載天鳴,妄也。且即位在皇極殿,無中極之理。

    禮部奏請:皇后進《內儀注》,上御批信王妃着進東安門,羣臣皆稱得體。

    信府承奉徐應元、王國用皆忠賢黨。上即位,命以潛邸服玩器用賜皇親劉效祖、周奎,而二人乃匿其半。異日,較射觀德殿,內侍皆戎服,上見應元棕帽金頂,乃潛邸物,詰責之。應元惶恐謝,於是並國用褫逐。

    上海晨起禮神於乾清宮丹陛,朔望詣文華殿謁至聖先師及奉先殿行禮。

    每月初旬,諭順天府教民稼穡,勿失農桑。

    罷蘇杭織造,諭曰:「封疆多事,征輸重繁,朕甚憫焉,不忍以衣被組繡之工重困此一方百姓。竢東西底定之日方行開造,以稱朕敬天恤民至意。」

    枚卜閣臣,必焚香告天,置各官職名於玉瓶中,以金箸拈之,其敬重如此!而十七年所有至五十人:施鳳來、黃立極、張瑞圖、李國榗、成基命、來宗道、錢龍錫、楊景辰、劉鴻訓、周道登、李標、韓爌、孫承宗、周延儒、溫體仁、林釬、吳宗達、錢象坤、何吾騶、錢士升、文震孟、張至發、王應熊、何如寵、范復粹、劉宇亮、鄭以偉、徐光啟、黃士俊、黃景昉、孔貞運、薛國觀、賀逢聖、程國詳、蔣德璟、楊嗣昌、張四知、魏照乘、蔡國用、吳甡、陳演、傳冠、方逢年、姚明恭、李建泰、謝陞、丘瑜、魏藻德、方岳貢、范景文。

    上恭勤節儉,勵精圖治,自神宗以來,膳羞日費萬餘金,上命盡減,但存百分之一。舊制冠袍靴履日一易,上命月一易。玉熙宮伶人立命黜散。

    上諭禮部:朕惟慶源有自,禮必隆於所生;孝思永言,施必由於親始。興關教化,義重彝倫,章憲俱存,肇稱宜亟。我聖妣貞靜賢妃,芬降華宗,躬膺令德,徽音夙稟於女史,婉懿早著於青蒲。在昔皇考,毓我弟昆蓋,華萼共輝於連枝,而顧復各勤於離裏。我皇兄纂承祧之重,既篤濬源逮,渺躬荷世及之庥,亦深惓慕,欲酬罔極,宜備追崇正儷體之鴻,稱舉遷祔之上典。爾禮部其會官詳議以聞。於是尊諡聖母孝純淵靜慈肅毗天鍾聖后,祔葬慶陵。

    一日,上御便殿閱章奏,聞香心動,詰:「自何來?」近侍對:「宮中舊設。」叱令毀之,不許復進,因太息曰:「皇考、皇兄皆爲此誤!」〈時上年十七〉

    罷各鎮監視,諭曰:「先朝於宣大薊遼東之地,俱分內臣協鎮,一柄兩操,甚無謂也!矧宦觀兵,古來有戒,其概罷之,一切相度機宜俱聽經督節制。」

    崇禎元年戊辰

    崇禎元年戊辰,禁民間閹割,違者殺不赦。後宦官屢言內使乏人,復開其禁。命司禮監掌印太監高時明書「敬天法祖」匾額縣乾清宮大殿,書「人心惟危、道心惟微,惟精惟一,允執厥中」十六字於兩楹。

    御平臺召對大臣。兵部尚書王在惶汗,語期之不明,命輔奏。次日在晉上疏千數百言,並無遠猷碩畫,惟自夸經略之功,詆孫承宗攘己之位,且極力排馬世龍、茅元儀而已。氣狡憤而詞鄙俚,識者嗤之。未幾,以惠安伯張慶臻總督京營,在晉囑內閣擅爲改敕,削籍去,以鑲成伯李守錡總督京營。按京營官軍皆詭寄靡餉,無一人可用。蓋甲鬻於乙,乙鬻於丙,更易不知凡幾。而按籍稽名,則皆嘉隆以上之人,故名雖軍,其實非市井游手即勢宦蒼頭,從無紀律。守錡復縱之肆虐健兒,簡八嘗白晝爲盜,露兵於大明門前,錦衣衛奏聞,命巡捕營協同擒拿,二十餘人正法,守錡革職勘,自此遂憂鬱以死。

    上諭閣臣曰:「內操軍士皆魏忠賢招來,一朝解散,恐其生變,不如善遣之。」因傳旨:「內操軍士勞苦特甚,着給假一月,歸鄉省親,仍給月糧,從優犒賞。」眾皆觀感。

    諭法司錦衣衛:「非刑慘傷,非聖世所宜,概行焚燬。」〈如魏忠賢所用立枷之類〉

    二年己巳

    二年己巳,二月四日,皇長子生〈睿名慈烺〉,周皇后出。星家所謂「虎坐中堂,不祥孰甚」蓋日月皆逢寅也。

    紅夷來朝,貢大炮,即所謂「紅衣炮」也。群夷皆喫煙,時人謂之煙酒。煙入中國自此始。

    三月十九日,吏部、都察院接出聖諭:「朕惟憲天出治,首辨忠邪。臣子事君,先明順逆,經凜『人臣無將』之戒律,嚴『近侍交結』之條。邦有常刑,法罔攸赦。逆豎魏忠賢,獧狡下才,備員給使,竊弄智巧,党借保阿。初不過窺嚬笑以市陰陽,席寵靈而饕富貴,使庶位莫假其羽翼;何蠢爾得肆其毒痡,乃一時外廷朋奸之誤國,寔繁有徒:或締好宗盟,或呈身入幕,或陰謀指授,肆羅織以屠善良,或密策合圖,扼利權而筦兵柄。甚且廣興祠頌,明著首功,倡和已極于三封,稱頌浸淫於五等,遂成逆跡,致長燎原。及朕大寶嗣登,嚴綸屢霈,元兇逆孽次第芟除,尚有飾罪邀功、倒身竄正,以『望氣占星』之面目,誇『發奸指佞』之封章;跡其矯誣,惡能錯貸!朕鑒察既審,特命內閣部院大臣,將發下祠頌紅本,參以先後論劾奏章,臚列『擁戴、諂附、建祠、稱頌、贊導』諸欵,據律推情,再三定擬,首正奸逆之案,嚴於五刑;稍寬脅從之誅,及茲三褫。其情罪輕減者,另疏處分,姑開一面。此外有原心宥過,縱有遺漏,亦赦不究。自今懲治之後,爾大小臣工,宜洗滌肺肝,恪修職業,共遵王路,悉斬葛藤,無曠官守。而假事譸張,無急恩仇而借題參舉,朕執是非以衡論奏,程功寔以課官方。有一於斯,必罪不宥。當各懲勸,乃亦有終。欽哉,故諭。」

    欽定逆案七等,定罪:

    一、首逆魏忠賢、客氏淩遲處死,已經戮屍。

    一、首逆同謀崔呈秀、李永貞、李朝欽、魏良卿、侯國興、劉若愚六人,擬斬。

    一、與內官交結洩漏事情:劉志選、梁夢環、倪文煥、田吉、劉詔、孫如冽、許志吉、薛貞、曹欽程、吳淳夫、李夔龍、陸萬齡、李承祚、田爾耕、許顯純、崔應元、張體乾、孫雲鶴、楊寰十九人,律斬監候。

    一、結交近侍次等:魏廣微、徐大化、霍維華、張訥、閻鳴泰、周應秋、李魯生、楊維垣、潘汝禎、郭欽、李三才十一人,充軍。

    一、逆孽軍犯二十八人:魏志德、魏良棟、魏鵬翼、魏撫民、魏希孔、魏希堯、魏希舜、魏希孟、魏鵬程、傅應星、楊六奇、客光先;〈以下內臣〉徐應元、劉應坤、王朝輔、凃文輔、孫進、王國泰、石元雅、趙秉彝、高欽、王朝用、葛九思、司雲禮、陶文、紀用、李應江、胡朝佐。

    一、交結近侍又次等:馮銓、顧秉謙、張瑞圖、來宗道、郭允厚、薛鳳翔、李蕃、孫傑、張我續、朱童蒙、楊夢袁、李春茂、李春燁、王紹徽、徐兆魁、劉廷元、謝啟光、徐紹吉、邵輔忠、楊所修、賈繼春、範濟世、李養德、阮大鋮、姚宗文、陳九疇、亓詩教、趙興邦、傅櫆、安伸、孫國禎、郭鞏、馮嘉會、曹思誠、孟紹虞、張朴、李恒茂、郭尚友、李精白、秦士文、卓邁、張文熙、楊惟和、何廷樞、陳朝輔、許宗孔、盧承欽、陳爾翼、石三畏、郭興治、劉徽、智鋌、何宗聖、王珙、汪若極、陳惟新、門克新、遊鳳翔、田景新、呂純儒、吳殿邦、黃運泰、李從心、楊邦憲、郭增光、單明詡、李嵩、牟志夔、王黯、張三傑、曹爾禎、毛一鷺、張文郁、周惟持、徐復陽、黃憲卿、許其孝、張素養、汪裕、梁克順、劉弘光、溫皋謨、鮑奇謨、陳以瑞、龔萃肅、莊謙、李應薦、何可及、李時馨、劉渼、王大年、徐吉、余合中、宋禎漢、張汝懋、許可徵、劉述祖、李燦然、劉之待、孫之獬、吳孔嘉、季寓庸、潘士聞、王應泰、張元芳、阮鼎鉉、李若琳、張永祚、周良材、曾國禎、張化愚、李桂芳、張一經、陳殷、夏敬承、周宇、魏豸、郭希禹、頡鵬、李際明、魏宏政、嶽駿聲、郭士望、張聚垣、周鏘、徐四岳、胡芳桂一百二十七人,坐徒三年,納贖為民。

    一、諂附末等:黃立極、施鳳來、楊景辰、房壯麗、董可威、李思誠、王之臣、胡廷宴、張九德、馮三元、喬應甲、楊維新、朱國盛、馮時行、呂鵬雲、董懋忠、周昌晉、虞廷陛、楊春茂、徐景濂、陳保泰、郭興言、周維京、徐揚先、陳序、曹谷、朱慎銎、郭如闇、何早、虞大復、葉天陛、邸存性、葛大同、歐陽充材、夏之鼎、張九賢、李宜培、譚謙益、吳士?、徐溶、潘聖曆、李三楚、章舜臣、陣守瓚四十四人,照考察不謹例,冠帶閑住。

    五月朔日食,時刻不驗,切責欽天監官。夏官正、正戈豐年等奏言:「《大統曆》乃國初監正元統所定,其實即元太史郭守敬所造《授時曆》也。二百六十年來,按法推步,未嘗增損,非惟不敢,亦不能。若妄有竄易,則失之益遠矣。」是時,禮部侍郎徐光啟崇奉天主教,遂上曆法修政十事。因舉南京太僕寺少卿李之藻、西洋人龍華民、鄧玉函開設曆局,同襄曆事,西洋測法自此始。《永樂大典》書成,未經刊布,上命先刻《日食》一卷行世,今《永樂大典》刻本惟此一冊。

    十月,京師戒嚴。上命太監王永祚問方略于首輔韓爌,爌以遷都對。永祚正色曰:「是何言耶?根本重地,宗廟陵寢在焉,何得輕建此議?」上初悉奪宦官權,一心委任大臣,而大臣多此類,上始有輕士大夫意。京營原設侯、伯一員總督軍務,兵部侍郎一員協理軍務,至是添設太監一員。李鳳翔提督軍務,內臣從此始觀軍容。奈若輩多市井庸愚,冥然無覺,妄自尊大,故天下事日壞。

    先是,袁崇煥密授大學士錢龍錫意旨,紿殺總兵毛文龍,中軍何可剛曰:「是謂三不幸。」崇煥問之,曰:「生文龍,天不幸;用文龍,朝廷不幸;殺文龍,公不幸。」未幾,京師告警,崇煥入援,召對平臺,賜貂裘、?幣、銀牌。兵屯畿南,一戰敗績,復召詰云:「爾擅殺大帥,以至今日。今又不能捍患禦侮,則平日恢復之言何在?」命錦衣衛拿問。總兵何可剛、祖大壽聞之,引兵去。前巡捕營獲一木工,云崇煥謀反,以為諜,下鎮撫司勘。掌刑指揮李若璉鞫得其枉,奏之,復下錦衣衛以為寔。於是,喧傳崇煥謀反,人人切齒。及行刑,百姓臠食其肉。崇煥誤國之罪固無所逃,以為謀反則冤矣。

    都下流言多出三大營官軍口,一人造謠,傳之一隊,一隊傳之一營,一營傳之都下,不三日達諸內廷,聞御前矣。大臣黜陟,往往由此。朝廷以為輿論無私,而不知其由匹夫恩仇與奸人反間,殊可恨也。

    十一月,起大學士孫承宗以原官,兼兵部尚書,督兵駐通州。十五日,抵近郊,召見平臺面陳方略,奏保總兵馬世龍出獄效用。上允奏,賜茶入謝。上曰:「卿不須往通,勞卿為朕調護京城。」承旨而出,已漏下二十刻矣。周閱都城四十五里,五鼓而畢。閱重城,乘月而巡濠塹險阻。夜半,內閣傳奉聖旨:「卿等,諭輔臣承宗,星馳通州料理,敕書隨後補給。」夜宿重關,質明始聞。後命具揭,遵旨即行。次日,抵通州。總兵楊國棟以軍禮見,承宗受之,曰:「吾以安眾也,通州兩城保鎮京營,兵馬相半。」命國棟兼統之。時袁崇煥被逮,關寧兵馬盡潰,承宗密調馬世龍撫諭之,又為祖大壽別白,上命移駐關門。十二月十四日抵關,人心乃定。大壽謁見,令所統騎步三萬於教場行誓師禮,遣死士沿海入報,中朝始知關寧無恙。時因崇煥潰兵梗塞道路。

    庶吉士劉之倫薦髪僧申甫有將略,精火攻,授遊擊將軍,招募烏合二萬,出廣寧門,不戰而潰,總兵滿桂死之。

    四川石砫土司女帥秦良玉帥師勤王,召見,賜?幣、羊酒、銀牌,御制四詩旌之:學就西川八陣圖,鴛鴦袖內握兵符。古來巾幗甘心受,何必將軍是丈夫。西蜀征袍自剪成,桃花馬上請長纓。世間多少奇男子,誰肯沙場萬里行。露宿饑餐誓不辭,飲將鮮血帶胭脂。凱歌馬上清吟曲,不是昭君出塞時。憑將箕帚掃妖奴,一派歌聲動地呼。試看他年麟閣上,丹青先畫美人圖。

    三年庚午

    正月,孫承宗恢復四城,露布奏聞。上告廟,佈告中外,加承宗太傅,蔭一子錦衣衛指揮僉事,世襲。賜白金五千兩,蟒服一襲。自此關政一新。承宗寔有將相才,後以兵部尚書梁廷棟掣肘,不得竟其用。十七,疏求罷,賜金幣馳歸,關寧事大壞,不可為矣。

    二月,冊立皇長子為皇太子。

    四月,京師解嚴。野史云去年十二月解嚴者,誤。

    流賊起于叛兵、饑民,歷歷可據。而論者歸罪於裁驛站,令劉懋獨蒙惡聲,當為一雪。

    內侍高寀請開珠池,即時誅死。

    上篤學,博覽四子六經性理。《資治通鑑》、《通鑑綱目》、《大學衍義》、《衍義補》、《貞觀政要》、《皇明祖訓》、《帝鑒圖說》朝夕不釋手,于《尚書》尤留意。凡廷臣章奏有關政要者,俱命抄錄成帙,不時披閱。命司禮監以《洪武正韻》、《海篇》、《篇海類編》字彙總成一書,共四萬餘字。書成,兵興未及刊布。命中書畫歷代明君賢臣像,書「正心誠意」箴于文華、武英兩殿。

    征西洋陪臣湯若望、羅雅谷供事曆局。

    四年辛未

    春,上耕藉田畢,御齋宮,宴群臣,教坊司設樂,承應雜劇。上諭:「典禮甚隆,何得諧戲為樂?」於是永裁為令。

    凡遇郊祀大典,上齋戒三日,祭品必親視裸獻,秉圭夔栗淵默,誠所謂小心翼翼,昭事上帝者矣。

    毛文龍既死,其下孔有德、尚可喜、耿柱明、蘇有功四人據登州為亂,討平之。有德、柱明、可喜航海而遁,有功被擒至京,復破檻車逃,京師大索三日,不得。後為東協守將所獲,獻俘闕下,磔于市。

    禮部尚書徐光啟進《日躔曆指》一卷,《測天約說》二卷,《大測》二卷,《割圓八線表》六卷,《黃赤距度表》一卷,《通率表》一卷。

    九月,會試取中武舉。上閱試卷,多不堪,主試者分別降處。先是,承平久,武備懈馳,武臣率不齒于人。類及天下多事,上有意重武,命從公再試,中式王來聘等一百名,賜進士及第出身。武科傳臚自此始。來聘任河南參將,誓死報國剿寇,戰歿於陣,贈驃騎將軍,賜祭葬,世蔭。

    五年壬申

    正月,雪深三尺。

    京師舊有僉商之例,凡供用庫香臘、惜薪司柴炭、御馬倉草豆,兵部柴炭、光祿寺豬果、大通橋糧車,皆報富戶採辦,辦完乃給直,限滿復別僉以代。有力不能辦者,日受鞭箠,負縲絏,必至身死產絕後已。故每逢僉報,人皆破產求免,而巡青科道、五城兵馬,下至胥吏,望屋蠶食,得金不可以數計。或幸能竭力辦完,而所給僅得其半;或十辦三五,或六七,產絕即僉人更辦而已,辦之直遂歸官吏。相延百餘年。是時,京民翟守謙、金鯤等叩閽陳愬,上覽奏惻然,曰:「此無故殃民,朕不忍也。」下其奏,命招商採辦。部議:招商則先給直,而國用不敷,又恐為奸民誑,仍舊便。上曰:「即僉商亦給直。特,給有先後,豈後給則敷,先給則不敷邪?朕方為民除害,而民反我誑,無是理矣。且國有常法,寧無畏乎?革之便。」於是永除其例,民困大甦。

    上因除僉商例,知供用庫耗費甚繁,蓋以宮中所用沉檀不貲。上曰:「凡郊祀大典享廟外,焚香不過辟穢,何用多為?」令乾清宮日取沉香五錢,各宮遞減。香蠟不永裁,不許採辦。

    皇太子居鐘粹宮,每召對大臣,命太子侍立,動容中規,出言合度。上試問章奏輙裁,答稱旨,上每異之。

    神廟宣懿劉太妃主慈寧宮。歲節常朝,上於簾內行禮。一日常朝禮畢,上就便坐,俄欠身偃別榻。太妃戒勿驚,命尚衣謹覆之,左右植立以俟。頃之,上覺起,攝衣冠謝曰:「神祖時,海內無事,至兒子苦,枝梧多難。兩夜省文書,未嘗交睫。心煩懣,廢餐自以。年才踰壯,為國事磨耗,早困劣,在太妃前惽然不自持一至此。」太妃為之泣下,上亦汍瀾者久之,宮人莫敢仰視。

    熹廟懿安張皇后居慈慶宮,設老成內官二人提督宮禁。歲節常朝,上于簾外行禮。

    上雞鳴而起,夜分不寐,往往焦勞成疾,宮中從無宴樂事。近御宮人,有夫人、婢子、常在、大答應、小答應等號,上皆正色以臨,一無戲語。田貴妃婉慧,得上意,亦少進御。未幾被譴,退居啟祥宮,妃以憂死。後江南吳偉業制《永和宮詞》,比上于陳後主、唐明皇。嗚呼!定哀之際多微詞,即上果有失德,亦應為尊者諱,況恭勤如上,寡欲如上。而忍于造謗誣衊,是可忍也,孰不可忍也!世無仲尼,《春秋》不作。亂臣賊子橫行無忌,天理絕矣!〈此人又作《琵琶行》,妄言「駕幸玉熙宮」。夫玉熙宮乃伶人所居,非離宮也。即娛情聲色,何必親幸,而後為樂?宮禁之制尚不知,乃敢于訕上,其誰欺?欺天乎!況玉熙宮伶人久奉散黜矣。〉

    六年癸酉

    夏,大旱。清理獄囚,上步禱南郊,回鑾大雨,畿內霑足。

    乾清宮隆德殿所供神佛銅像,盡移于朝天宮大隆善寺。

    以山東布政司右參議李天經督修曆法。時徐光啟病故,所著崇禎數幾百卷。

    七年甲戌

    二月,會試。顏茂猷以五經中副榜,特拔于正榜之前,授禮部主事。召對平臺,問安攘之計,俯首不能對,上不懌。茂猷未任事,告歸,終于家。

    李天經上曆元二十七卷,上命內靈台官至局驗之。先是,湯若望、羅雅穀在局,造測儀六式,一曰象懸儀,二曰平面懸儀,三曰象限立運儀,四曰象懸座正儀,五曰象限大儀,六曰三直遊儀,又有弩儀、弧矢儀、紀限儀。

    凡秋後論囚,上必齋戒素服,避正殿,撤樂,其慎獄如此。

    西門有虎城,蓄虎豹,旁有牲口房,養珍禽奇獸。上曰:「民脂民膏養此何用?」遂殺虎以賜近臣,餘皆縱之。

    八年乙亥

    大旱以風,上齋戒修省,曰:「皇天不言,以象示教。」詣中政殿丹墀,曝日中跪禱〈中政殿在大內,外人不知〉。次日風息雨霑,上御中左門諭諸臣曰:「雖得雨,而禾苗多損,惟反躬修己,誠心愛民,庶可挽回天意。」

    瘟疫流行,發帑金一萬,命太醫院于惠民局製藥施民。諭刑部清獄,重者審錄減等,輕者釋放,貧者給衣食,病者給藥。

    表彰《孝經》、《小學》,考較命題。

    詔山西布衣辛詮至京,授國子監學正。時天下亂日甚,上求賢如渴,聞詮名召之。詮上書名《救急丹方》,而所言皆正心誠意,未幾辭歸。

    盔甲廠災,燔火藥器械無算,官民房舍崩燬數千間,男女死者無算。先是,武備久弛,所造軍器敝鈍不堪用,上嚴諭精製,不精者置之法,故所造堅利。但火藥、盔甲合為一局,往往致災,蓋以宦官不欲分,分則司火藥之利微也。

    內閣中書許曦參庶吉士鄭鄤杖母奸妹事,下三法司、錦衣衛會審,杖母實,鄤服罪,奸妹終不服。東林多為解救,而黃道周尤甚,余竊疑之。及國變,至毘陵,詢其鄉人,乃知道周為鄤所愚。蓋鄤不孝之名久著,道周過武進,主鄭家,鄤謬為孝謹,說母不去口。一日,母忽邀道周至中堂,流涕言鄤至孝,為外人所誣,喃喃數百言,激切動人,道周於是深信不疑,力為稱譽,不知其母非母也,扮乳媼以欺道周耳。至於居鄉不仁,淫亂肆惡,鄉人言猶切齒,而野史尚為回護,真不可解。

    逮山東滋陽縣知縣成德下錦衣衛獄。德性剛正,連章攻溫體仁凡十上,遂被逮。體仁欲置之死,德母張氏伺體仁車出,輒道詬之,日以中城兵馬護行。上命錦衣衛遣旗尉至滋陽,密訪士民,頌惠稱冤。德懷柔人,又至懷柔,鄉評與滋陽同。上意遂解,廷杖四十,戍延綏。未幾,起補如皋縣知縣。甲申正月,升兵部主事。三月十九日,母子死之。

    野史云,太監高起潛弟蔭錦衣衛中所正百戶。錦衣有試百戶,有寔授百戶,無正百戶。

    京師有李兆龍者,從左良玉多年,後辭歸。語人曰:「左帥實流賊所憚,但不為朝廷用。」人問之,曰:「嘗大捷,諸將請窮追。左笑曰:『若欲盡賊耶?留此殘賊,武臣尚可為人。若賊今日平,武臣明日奴矣。』」嗚呼!以曹文詔之忠勇,百戰奇績,而一言以拂文臣,即不免於就獄,武臣安得不玩寇,盜賊安得不日熾耶?

    九年丙子

    特用淮安武舉陳啟新為吏科給事中。啟新上書實無扳援,而野史謂政府所使,蓋以政府未嘗撓阻,故臆度云。然不知當破格用人時,政府特迎合上意耳。今其奏疏具在,中言亦豈利於政府者哉?

    七月,京師戒嚴。唐王聿鍵引兵入援,聲言清君側之惡。下詔廢為庶人,禁錮高牆。

    野史載,常熟縣民張漢儒訐奏錢謙益,立枷三日死。立枷乃魏忠賢所為,上即位即命毀之矣。

    盧象升、洪承疇、孫傳庭三人,允稱邊才,殺賊方當奏績,遽以勤王入援,而秉國者又移之邊方,或中以危法,遂使賊已潛復熾。雖天命,亦人事也。

    十年丁丑

    夏,大旱,下詔罪己、責臣。

    南直撫按並朝臣交章薦松江處士陳繼儒。已將下詔徵聘,廠衛訪得其人務虛名,無實學,事奔競,而衣服、飲食、器皿、俱用務以詭異。上曰:「此妄人耳。」征書遂止。

    都城濬大濠于東北。野史云濬于城南五里之外,誤。

    陳啟新論考選不及公,進吏部訪冊。每員下例,以各卿圈多者入選。禮部尚書姜逢元、兵部侍郎王業浩所圈甚多,上嫌其濫,俱罷之。又參職方司郎中尹民興溺職。野史誤以民興為知縣。

    撫寧侯朱國弼以參溫體仁奪俸,非奪爵。駙馬都尉王昺,參溫體仁欺君誤國,奪爵,終于家。

    十一年戊寅

    皇太子加元服,出閣講書。一日,召廷臣于平臺,皇太子侍側。昌平總監申之秀有急奏,奏極言軍士缺餉三月,乞敕部急發,否則兵變矣。上命太子讀之,讀畢乃曰:「速發內帑。」下部則無及矣。諸臣服其英明。

    六月,安民廠災。

    八月,安定門火藥局災。

    九月,京師戒嚴,調天下兵馬入援。命大學士劉宇亮視師,神機營副將王世爵陣亡於京東之孫堠。先是,京師警,世爵帥數百人出哨,至盧溝橋,猝遇敵騎數千至,眾欲走。世爵曰:「彼眾我寡,走則即為所乘。」于是依橋結陣以待。敵疑有伏,引去,名遂大振。至是陣亡。

    〈{虜〉}攻高陽,數日不下,城中砲矢俱盡,遂陷。眾擁大學士孫承宗至其營,乃從容就義。關寧總監高起潛入援,過高陽,棺殮祭之,慟哭奏請原官世蔭,賜祭葬。舉朝無一人言之者。

    宣大總督盧象升帥師勤王,至保定府賈莊,為奸人刺死,物議紛紛謂其亡有隨營打點。旗尉俞希龍下東廠太監王之心鞫。希龍極稱其忠勇有謀略,寔為刺客所中,手書遺疏而死。之心以為誑,嚴刑被拷,身無完膚,乃仰天歎曰:「國家若負盧公,再無忠臣矣。」言畢而死。野史謂象升死于松杏,夫松杏之敗在關外,乃洪承疇,非盧象升也。地之相去二千余里,時之相去四年有餘,而乃誤此人為彼人,混兩事為一事,可發一噱。

    寗承芳者,宣府人,驍勇善騎射,為大同守備。象升巡邊,見其?異,命之騎曰:「馳!」承芳馳且射,象升亦馳且射,其逐兔也,象升一發殪之。因按轡與之論射,老于行伍者不能及,承芳心折焉。國變後,余遇承芳于武林,為余述其事,歎息不置云。

    十二年己卯

    正月初一日,濟南陷,魯王遇害,德王被執。是時殘破畿內、山東郡邑百餘處。四月解嚴,論論失事文武之罪,三省總督張其平,保定巡撫顏繼祖,山東總兵倪寵、祖寬,東協總監鄧希詔,津通臨德總監孫茂霖等十數人棄市。順天巡撫陳祖苞前一日死於獄。

    禁午門、端門,內官不許延接朝臣。禁中外官饋遺請托。百官待漏在午門前東西棕棚下,惟五府、錦衣衛、尚寶司、六科有直房,其餘無直舍,亦非露立。野史所載禁朝臣私探內閣、通內侍,于是待漏俱露立,無敢入直舍,真齊東語也。

    九月,宴楊嗣昌于平臺。御制七言詩一章賜之:鹽梅今暫作干城,上將威嚴細柳營。一掃寇氛從此靖,還期教養遂民生。野史云宴于平臺後殿,平臺無後殿,誤。楊嗣昌實心任事,廷臣所少,而才又足以濟之。使廷臣不以門戶掣肘,俾得專心辦賊,未必無成。顧攻者紛紛,遂使情郁憂危,方寸擾亂,以抵敗亡。「無拳無勇,職為亂階」,其諸臣之謂乎?

    十三年庚辰

    詔舉賢良方正,舉貢生員照甲科用名,庚辰特用。

    左順門,嘉靖時改名會極門。召對廷臣非中左門,即後左門,無左順門之例,野史誤。

    〈{野史云,〉}上嘗語大學士薛國觀「朝臣婪賄」,國觀對曰:「使廠衛得人,朝士何敢黷貨。」時東廠太監王德化在側,汗出浹背。廠衛,朝廷耳目,果得其人,實足以釐剔奸弊。但東廠既屬宦官,而錦衣衛堂上官率闒茸不肖,非素餐屍位,即黷貨招權,稱職者絕少。郭承昊乃衛臣賢者。廷杖黃道周、解學龍,承昊諭行刑旗尉曰:「二公忠臣,若使上有殺諫臣名,爾等罪莫贖。」故杖而傷輕。

    上性至孝,四歲失太后,追慕不已。宮中奉遺像,或曰未肖。上不懌,乃命司禮太監王裕民,武英殿中書梁某,衛聖夫人陸氏,詣新樂侯劉文炳第,敕太夫人口授繪像。太夫人徐氏者,太后生母也。像進,左右咸驚曰肖,上大喜,命繪。蔔日具鹵簿迎入,安奉乾清宮奉慈殿,晨昏上食,行禮如生。因追封太后父劉應元瀛國公,母加瀛國太夫人,文炳叔侄兄弟進爵〈{有〉}差。

    上初即位,事事寬大。自溫體仁入閣,票擬務從深刻,由此遂失人心。論者謂亡國之禍體仁釀之,良然。至於楊嗣昌亦與同類並譏,則門戶之論。斯民三代,何可誣也?唯用熊文燦以誤國,則嗣昌之罪無所逭矣。大學士文震孟、禮部侍郎陳子壯素有清望,為上所知。溫體仁百計排擠,未竟其用而去,人皆惜之。

    東林、浙党自萬曆二十二年五月廷推閣臣。吏部首列舊輔王家屏,上不允。先是,家屏以諫冊儲罷歸。至是,上諭有「不拘資品,堪任閣臣」語,吏部遂以家屏等名上。上覽不懌,下旨詰責,以宰相奉特簡,不得耑擅。吏部尚書陳有年爭之,以為冢宰總憲廷推,自有故事。王家屏為相有名,若宰相不廷推,恐開捷徑。因乞骸骨。上命馳驛回籍,以孫丕揚代之。沈一貫、陳于陛晉東閣大學士。調文選司郎中顧憲成於外。給事中盧明陬、逯中立先後疏救,上益怒,憲成削籍,明陬、中立謫外。禮部郎中何喬遠疏救憲成,謫廣西布政司經歷。先是〈{國本論起〉},言者皆以早建元良為請,政府惟家屏與言者合,力請不允,遂放歸。申時行、王錫爵皆婉轉調護,亦以言者多事。錫爵語憲成曰:「當今所最忌者,廟堂之是非,而天下必欲反之。」憲成曰:「吾見天下之是非,而廟堂必欲反之耳。」遂不合。憲成即謫歸,講學于東林故楊時書院。孫丕揚、鄒元標、趙南星輩蹇諤自負,與政府每相持。科道之附一貫者有人,而憲成講學,天下趨之。一貫持權求勝,受黜者身去而名益高。此東林、浙黨所自始也,更相傾軋垂五十年,而國事遂壞。甚哉!黨人之害天下事如此。

    凡召對廷臣有忤上意者,上震怒不測,體仁從未解救挽回。及致仕歸至潞河,上揭帖始言皇親周奎、周鑑、田弘遇不法事,在位時並未嘗一言及之。

    闖賊陷洛陽,福王遇害。獻賊陷襄陽,襄王遇害。督師楊嗣昌自縊死,自此天下事益不可為。上憂懣,〈{计〉}不知所出,而廷臣以嗣昌死欣然有得色,忘國狥私,幸敗樂禍,任事者欲其成功,豈可得乎?

    十四年辛巳

    都下大饑,斗米錢五百,麥七百,雞羊豕不孳,人相食。

    淮陽旱、蝗、大饑。河水涸,運糧一石至淮,百姓每費銀六兩。是時山東大稔,麥石不過三錢。揚州府推官湯來賀申詳總督史可法,題請改折,每米一石折錢一兩五錢,以九錢買麥三石,抵漕米一石。一錢為運費,五錢解部充餉。奏入報可。百姓省四倍之輸,朝廷獲三倍之入,人服其才。

    上御中極殿,召公、侯、伯進殿,諭曰:「諸卿世受國恩,與社稷同休戚,有能代朕籌畫雪恥者,各以方略進。」諸臣無以對。定國公徐允禎對曰:「臣不敢奏。」上曰:「卿奏無妨。」允禎連對曰:「不敢奏,不敢奏。」上曰:「無妨。」而允禎流汗叩頭不已,上揮之退。成國公朱純臣薦靈壁侯湯國祚、懷遠侯常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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